曾經的避風港:我的好友顏和平－浮雲而已

抽空在部落格上新增了一個分類:"故人";
而這篇網誌原本是今年十一月才要寫的。

提早的原因是我母親在8月9日腦溢血進成大急救後轉送加護病房,
目前狀況十分不樂觀,老實說下一篇網誌主角可能就是她了。

    較熟的朋友都知道我和我媽感情並不深厚,甚至有些淡漠,
但在她隨時都可能會離開的當下;
看見身邊親友們進病房探視後不捨的哽咽與淚水,
我才發現那份傷痛確實存在心裡。

    和月伸宏(神劍闖江湖作者)在書裡說過:
『一個人的價值,由這個人死後有多少人為他流淚...便能看得出來。』
在每天都有人逝去的年代我總告訴自己,死亡不過是從一個較長的夢裡醒了過來,
或許夢醒後的世界更自由遼闊寬廣、再也沒有痛苦與悲傷...
但只有神祇才全知全能,一切真如我想像的那麼簡單嗎?

知名公眾人物離世不需我歌功頌德便有記者頭版報導、全民痛惜傷悼;
而這些在我生命中佔據不少時間和重要地位卻不見得為大眾所知的人們,
除了流著淚陪伴他們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段路、每年忌日買水果去看他們以外,
我,還能為這些逝去的人做些什麼?

    那就為他們寫篇文章吧!證明他們曾在人世綻放過短暫卻璀璨的光華;
曾影響了我的人生、在我生命裡留下重要的印記。

    顏和平,我曾懷疑他是全台灣所有得恩堂裡最帥的驗光師;
不但空前,也是絕後。
在我高中畢業重考大學的困頓日子認識他,至今已16年了;
五年多前他騎車往高雄受訓的路上,
在大同路被無照駕駛且違規迴轉的年輕人撞上,
當下救護車司機連絡不到他家人,
卻在他通訊錄的八九十個聯絡人裡撥通了我的手機,
告訴我這個不幸的消息,我和老婆馬上請假領錢開車趕到成大;
途中還想辦法連絡他的爸媽。
    大醫院外總是不好停車;到了醫院門口我趕緊叫老婆先進去看看狀況如何,
卻在我停好車衝進急診室時看到默默垂淚的方小胖、哭的撕心裂肺的和平爸、
癱軟在地的和平媽...從此那個路段成了我永遠的傷痛,
時至今日連經過也不願意。

    印象裡他除了很帥之外(笑),也是個溫和善良的人,
即使他自己的家庭問題很多、生活環境不富裕、感情路不順遂;
他對朋友的態度始終是謙和的、客氣的、兩肋插刀的。
    在我上大學到肄業等當兵與家裡關係十分惡劣的那五六年,
他的名字在我心裡幾乎與"避風港"三個字畫上等號;不管任何人事時地:
被女朋友劈腿、在校成績太差可能要留級延畢、和父母幾乎快斷絕關係、
窮到身無分文需要金援、不知道該去哪裡無家可歸、機車被偷了、
遇到種種奇怪的挫折和人生困境時,我甚至不用見到他,
只要撥通手機和他聯絡上,無論需要什麼幫助,
他總能溫和冷靜的適時給我當下最需要的---
無論是金錢應急(即使他自己經濟吃緊)、
三餐不繼時會有熱騰騰的飯菜、無家可歸時讓我有個能遮風避雨的房間...

    如今,避風港主人早已飄舟天地間;神隱不知處了,
我也只能硬著頭皮自己在這個名為人生的惡海中自力救濟;揚起孤帆獨自航行。

    他的告別式上常圍繞在他身邊的很多熟面孔都哭了,大家都很傷心;
在告別式結束當晚,不管相不相熟的一群人都坐在他房間裡聽著他最喜歡的陶喆,
聊著彼此心裡他的樣子、還有,他對自己來說是怎樣的存在...
大家相約隔年的忌日還要再來安慰他的爸媽,大家再聚聚。

接著第一年的忌日,依約出現的人只剩四個;
第二年,只剩我、我老婆、銘賢三人,直到現在。
後來和平的父母搬家了,本來為他留存的房間也沒了,

能證明顏和平這個人曾經存在過的,
只剩下他家裡的一個牌位、只剩下天都禪寺裡的一罈骨灰。

我不知道還有多少當初說他在自己心裡有多重要的朋友記得這個人?

    這不是抱怨、這不代表我走不出去、這不是要告訴各位:人類是善忘的動物。
像前面所說的,我只是得為家庭與三餐奔波的普通人、
只是個沒沒無聞的無名小卒,
除了每年三節帶些補品去探望他的爸媽、每個忌日連絡銘賢去祭拜他之外,
我總是在想自己還能為他做些什麼?

    最後,寫下這篇網誌他雖已無法知道,但對我來說,
在這時刻能為當年的美好回憶確實存在並未遠離留下見證,已足慰我心。
每聽見霹靂布袋戲裡的配樂<飄舟神隱>;那波瀾壯闊的開場、淺吟低迴的笛聲,
總會讓我想起他短暫、充滿苦難曲折卻總是樂觀面對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