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而已

    前陣子南豪和小戴邀我和老婆去中成路的"吃湘喝辣"聚餐;
偏偏我們夫婦倆吃辣都是超遜咖等級...,菜很開胃、也很引人食慾,
但老婆大人吃沒幾口臉就紅撲撲的,猛叫我去幫她弄免費的冰烏龍茶解辣;
而我則是可以明顯感覺很許多汗珠在頭髮與頭皮間穿梭嬉戲捉迷藏...,
反觀兩位年輕人席間若無其事談笑風生,真有一種"吾老矣,無能為也矣!"的錯覺。

    在台南除非吃飯店,如果是到大馬路邊上或巷子裡的店面用餐,
常會有弱勢團體(坐輪椅的殘障人士、老人等)大喇喇的進到店裡挨桌推銷,
賣的無非是口香糖、抹布等等。特色是通常都很貴、
就算你表明不買也會死纏爛打很久。
    那天一樣遇到上述的情形;坐下來才上了兩道菜、跟南豪聊沒兩句,
就有個身形顫巍巍的阿婆拿個塑膠盤,上面放了幾條青箭口香糖走過來:
「肖連ㄟ,每幾勒厚某?」(年輕人,買一下好嗎?)
我和南豪都微笑著搖了搖頭。
「崊丟動最洗嘎哇機勒老郎到撒剛,啊某秋哇加老啊;某美賊哥ㄟ當匆蝦?」
(你們就當作幫我這個老人忙,不然像我這麼老了;不賣這個還能做什麼呢?)

    阿婆棄而不捨的糾纏了快五分鐘無果,悻悻然轉向另一桌客人重複這些對話時,
我正想起我爸跟我說過的一些話,內心很掙扎:

========================(以下為前情提要)==========================

"弘斌,如果有一天你出門在外或是跟朋友吃飯,看到有需要幫助的甘苦人,
記住,不要吝惜那一點點金錢;要幫助他們,就算覺得不值得也沒關係,
回來跟爸爸請款,看多少錢爸爸再還給你。
你長這麼大了,爸爸對你沒什麼要求還是期待,只有這點希望你記得...。"

    這篇網誌主旨當然不在於我是個多麼孝順聽話的好孩子,只是
年歲漸長的當下,我突然想通了很多之前搞不懂的事情:
幾年前都會埋怨老爸每次去逛跳蚤市場或玉市,
時常很豪邁地不管物品價格貴賤、真假好壞就把賣家攤位上的東西全掃了;
買回來才發現很多東西是假的、不能用的、不實用的,而且已經擺到沒地方可擺,
壓縮了家裡的活動空間,影響了他們自己的生活品質。
明明不管玉石、古董、瓷器、銅雕、奇石、木雕等等少說都玩二三十年了,
怎麼還會去買一堆連我這外行人看一眼都覺得沒價值的東西跟二手公仔與絨毛玩具呢?

    現在仔細回想,老爸會去"梭哈"的賣家要不是剛出社會的年輕人、
就是年紀較大已經沒有體力從事勞動的老年人。
他自小白手起家,跟年輕人買東西我想是憶起了自己年輕時創業維艱,
基於鼓勵的立場幫助剛出社會的他們能夠奮發向上爭取機會;
至於向老人家買東西,則是一種"有能力就不會吝惜幫助弱勢"的溫柔吧!
老爸書讀得不多,但他自有套想法做法:
不用捐款的方式去博得名聲或是傷害別人的自尊;
而是用買賣交易的方式變相做到了幫助他人(卻苦了自己被小孩們嘮叨);
到現在我還是猜不透他,所以我才總說他是我心中唯一的偶像(笑)。

=========================(前情提要結束)===========================

    回到剛剛心裡掙扎的場景:
雖然得跟甜寶寶拿零用錢才能跟阿婆買口香糖,
但是看老人家一無所獲踏出店外的當下,
我還是悄聲從桌下伸手跟老婆要了幾枚零錢放進外套口袋(來不及看有多少),
跟小戴、南豪說聲要去店外抽菸就飛奔而出,
看著阿婆吃力踩著腳踏車越來越遠的身影,
滿腦子想的都是老爸說過的那些話,我就邊伸手進去外套口袋掏錢邊喊住了她:
「阿婆,妳的口香糖怎麼賣?」
「擠條偶砸」(1條50) ...阿婆邊答邊露出"竟然有凱子自己送上門來"欣慰的笑容。
「蛤?哩督挖工瓦椎?」(啥?妳剛說多少?)
只見阿婆面無愧色、氣定神閒的說:「擠條偶砸」(1條50)

    我猜想,當時自己難得發自內心真誠笑容一瞬間凝結的表情應該很難看;
默默的看了看她遞出的欺騙七片裝青箭口香糖,
再看看自己攤開手掌上那三枚在路燈下閃閃發亮的10元硬幣...,
我嘆了口氣告訴她:「阿婆拍謝,挖搭啊武撒砸摳...」(阿婆不好意思,我只有30元)
然後阿婆便收起笑容、收起口香糖,理直氣壯地騎上她的腳踏車,再顫巍巍地越騎越遠。

    並不是想雄辯滔滔的表達台灣的社福政策出了什麼問題或是這個社會怎麼了?
只是這種7元/條...就算在號稱台灣最貴的商店內全部東西都照建議售價賣的7-11裡
也才賣10元的東西.........

"盜亦有道"這句成語您有沒有聽過啊?
阿婆您這是擺明了把我當盤子、坑我是吧?
連新客戶這麼有誠意追了上來給點折扣都不行啊?
您可能不知道平常兩袖清風口袋裝四個角的人跟老婆要錢是多麼大逆不道的行為吧?
您自述連生活都有問題,
還能堅持不二價寧折不彎的決心真值得我們新一代年輕人欽佩啊!

......轉過頭走回餐廳的路上,我拿起菸盒用牙齒咬了根菸叼著點上:
「老爸,對不起啦~辜負您的期待了!」
抬頭深吸了一口菸,我微瞇起眼睛看著頭頂暈黃但有些刺眼的路燈,嘴角微微上揚:
「呼~幸好沒花錢;這下子對老婆總算能交代啦!」



    基於中成路阿婆高風亮節的品性與如古代名士般寧為玉碎的尊嚴表現,
讓拿不夠錢的我沒辦法下台;所以小弟惱羞成怒寫了這篇網誌紀念她。
   最近生活中真找不到什麼值得記載的題材,讀者們再逼我寫東西的話,
大概也只能看到我用臉在鍵盤上滾來滾去跑出來的亂碼而已啊!
   四月份會有趟遠行,等回來時把照片文字整理好"應該"就會有遊記連發了,
當然如果懶病又發作的話,這裡的話就當我沒說過吧!

    那麼,各位;我們下次再見了!